“哐当，哐当，哐当”机床沉重的运转声，几乎将车间里一切其他声音都掩盖掉。
充斥着机油味的燥热车间里，每个工人都挥汗如雨，却又兢兢业业盯住各自面前的机床。
“咔，咔，咔”突然一个机床发出刺耳声音，瞬间打破了车间里原本和谐的音符。
下一刻，一个浑身古铜色皮肤被汗水洗得油光滑亮的中年大叔，发出盖过了车间机床声的怒吼：“墨里，墨里，该死的小崽子，你跑到哪里去了？没有听到机床的报警声吗？赶紧，赶紧加冷却水，你这个该死的小杂工，要是耽误了加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嘹亮的怒吼声，瞬间响彻了整个车间，甚至从车间里传到外面，在整个工厂的上空回荡。
不得不说，吼出这番话的中年大叔，当真是和他操控的机床一样，钢筋铁骨中气十足。
怒吼声还在回荡的时候，一个穿着灰色工服大男孩，提着装满了水的铁桶摇摇晃晃走进车间。
大男孩看上去个头倒是不矮，俊秀的东方面孔与工厂内粗犷的画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若是仔细观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男孩的步伐看似摇摇晃晃，可却又非常的坚定，每一步迈出都像是能够稳稳抓牢地面，同时男孩手上装满水的铁桶，无论是如何的晃动，桶里也不曾洒出一滴水。
终于来到了那个怒吼汉子身边，没有再给中年大叔开口的机会，直接将铁桶硬是举过头顶。
把桶里的水，一滴不剩地全部倒进机床上面已经开始冒烟的冷却筒内。
在冷却用的水倒进去之后，瞬间炙热的机床就被冷却下来，之前的“咔咔”声也消失不见，机床恢复了正常运转。
大男孩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咧开嘴笑着对机床边壮汉说：“劳尔叔叔，下次您一定要控制好温度，不能一味的追求加工速度的。”
中年壮汉劳尔挥了挥他的那条机械手臂说：“好了好了，你个小杂工懂什么？要是不加快速度，不能按时完成计件，今天我的工钱就要少了，到时候少的那部分，难道你小子给我补上吗？下次喊你的时候，你早点到不就好了？身为一个杂工就应该做好分内的活，少说多做。”
被中年叔叔给反过来教训一番，墨里没有再去劝说什么，笑了笑然后拎着铁桶就转身离去。
看到大男孩离去的背影，劳尔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喊道：“喂，记得晚上去家里吃饭，你婶婶给你准备了土豆炖牛肉。”
举起手臂挥动两下，在车间里机床的轰鸣声中，墨里含糊不清地应道：“好的劳尔叔叔，我肯定会准时到的。”
对于墨里头也不回的离去，劳尔忍不住嘀咕道：“臭小子，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难道是恋爱了？”
夕阳西下，霞光将整个城市染红的时候，车间里最后一台机床停止运转，工厂里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
工人们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车间，排好队一个一个向工厂外走去，经过工厂厚重大门的时候，从大铁门旁边门房窗台上，领取各自今天的报酬，将钱币揣进怀里的一刻，工人们疲惫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来，对在燥热车间里忙碌的工人来说，这一刻是一天中最美好的。
当工人们欢天喜地，捧着钱袋子陆陆续续离去后，身为小杂工的墨里最后一个走出车间。
拉上车间的门，快步跑到工厂厚重铁门旁边门房前，拿上那份属于自己的钱币便准备要离去。
手刚刚触碰到门房窗台上最后剩下的钱袋子，就听到门房里突然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墨，墨里，是你吗？”
墨里停下手上的动作，站在窗前应声：“是的，门房大叔，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随后是一阵沉默，隐隐能够听到门房里传出碰撞的响动，等了大约几分中，“砰”的一声门房的窗子被从里面粗鲁地给撞开。
一个半边脸被金属遮住的脑袋探出来，半边金属脸上的眼睛凸起，在金属脸上转动着，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见到对方的小心谨慎，墨里咧开嘴笑着说：“门房大叔不用怕，他们都已经走了，没有其他人。”
听到墨里的话，怪异的守门人才安下心来，向着墨里咧开嘴尽量露出平和的笑容来。
只可惜，那张有一半被金属完全覆盖的脸摆在那里，即便是守门人再如何尽力，笑容看上去依然非常狰狞。
不过站在窗外的墨里并没有介意，依然是静静站在那里，等待工厂守门人说出他的需求。
又调整了一下脑袋，守门人终于开口说：“我，我的脸，脸，脸……”
结果刚要开口去说，守门人的那半边金属的脸突然开始晃动，导致另外半边脸也跟着僵住。
“喀……喀……”金属脸中发出怪异的声音，同时另外半边血肉的脸开始出现肿胀，半张脸都像是被吹起来，眼珠子向外凸出，像是随时都可能会爆出去一样。
这个时候，守门人已经彻底慌了，随着他的身体开始痛苦地挣扎，小小的门房开始距离的晃动，好像随时都会塌掉。
墨里见状伸手摸向腰间，从腰间宽大的皮带扣下面摸出了一把小巧的改锥，一把按住痛苦晃动大脑袋的守门人，搬过那半边的金属脸，找到金属脸侧边耳朵相接的地方，在耳后茂密的头发下面，准确找到了一根螺丝钉，改锥探进去轻轻拧了两下。
“噗”仿佛某个气阀被松开了，从金属脸的侧边喷出带着血腥味的气体，鲜血沿着金属脸和血肉相接的地方滴落。
退后两步，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守门人，墨里喘了一口大气：“呼，总算没出事，门房大叔你一定要记得，每天晚上都要上机油的，金属和肉体还需要一段适应期，加些机油，有助于内部零件润滑，可以缓解内部的增压，也能够缓解金属摩擦产生的疼痛。”
尽管后面的解释守门人听不懂，但他还是点头说：“嗯嗯，放心，我会按你的吩咐去做的。”
随后从窗子将头缩回去，“砰”下一刻门房的木门被粗暴推开，伴着“咔，咔，咔”声从门内走出个比劳尔还要高处一个头的壮汉，只是壮汉的一条手臂和一只腿都是金属的。
看到壮汉走出门房，墨里赶紧说：“大叔，您不用出来送我的，你现在应该多多休息。”
金属脸已经恢复正常运转的守门人咧开嘴笑了笑，伸出那只金属手臂一把将工厂厚重且锈迹斑斑铁门拉开。
然后低头打量着墨里突然问：“你的技术明明不比劳尔那个老鬼差，为什么要乖乖当什么杂工呢？”
墨里一边迈步走出工厂大门，一边笑着说：“呵呵呵，我觉得杂工挺好的，可以帮大家多做很多的事情。”
走出厚重铁门后，又再次转身看向门内守门人，脱下工帽拿在手上，向守门人弯腰行礼说：“多谢您，祝您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守门人站在门内，脸上挂着显得很是狰狞的笑容，目送着小杂工走出工厂逐渐远去。
第1章 来自东方的小杂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