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国每一年的秋猎都象征着一年的昌盛繁荣,秋收冬藏,五谷丰收。
永州开国皇帝能征善战,马背之上开疆拓土,因此上到皇帝下到朝臣,对君子六艺之中的骑射都尤其重视。
每一年的秋猎都会举行各种各样的射箭和狩猎比试,每一项获胜的前十名,都会被安和帝亲自颁发奖赏。
这是鼓励后起之秀和家国未来之栋梁最佳的方式,也是这些青年才俊们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
除此之外,每一年的秋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氏族小姐和王公贵女到场,由皇后主持,令各家才德兼备的女子作诗品层林尽染,萧瑟秋风卷过,落叶似天女散花般的别样风情。
而因贵女们自身“百花竞放,”
香风拂动漫山,也成就了西山最佳的“赏花季”
。
古往今来有榜下捉婿的传统,永州国则是又多了一个“骑射头筹赐婚”
的习俗。
那些获胜的公子们和才俊们,在这五天之内若是有两心相仪的女子,竭力拔得头筹之后,便能够顺理成章地请皇帝赐婚。
君王赐婚对于这些氏族和王公贵族来说是无上的恩荣,因此每一年的秋猎基本上就是一个变相的王公贵族相亲大会。
白榆乘坐着太子的马车,到了狩猎场的时候已快临近中午,狩猎场上氏族公子们已经开始成群结队地凑在一起,大声笑闹着切磋了起来。
而一些高门贵女们,也全部都围拢在狩猎场之外的不远处,似一群欢快的鸟儿一样,她们窃窃私语看着公子们比试,以手帕掩唇轻笑,推推搡搡眉来眼去。
清一色的圆顶帐篷,乍一看如同雨后漫山遍野冒出的蘑菇,连绵不绝蔚为壮观。
此时正午阳光炽烈,自天际漫洒而下,笼盖在漫山的橙黄橘绿之上,令人眼花缭乱,如一幅盛大的秋之画作。
寥寥几笔跃然纸上的“高门贵女”
似姹紫嫣红的反季繁花,真是好一番花天锦地。
这哪是秋天?这漫山遍野简直“春”
意盎然。
只可惜这铺天盖地的春色,裹不住白榆心里萧瑟的秋意。
她一下马车就感觉头皮发紧,因为太子下马车的地方,正是公子王孙驻扎的帐篷范围之内,她感觉到了周围或明目张胆,或鬼鬼祟祟向她投射而来的视线。
她本就是个女子,长得又不像娄娘那样身形伟岸,无论是腰身还是肩背的骨骼,想要伪装成一个男子,还是在这化妆品并不算高级的古代,实在是很难不被人一眼认出。
而这些公子王孙们无不是在权势的旋涡之中浸泡长大,对皇城之中的风向也是无比的敏感。
因此他们中有些人看到白榆紧跟在太子的身后,相互对视眼神暧昧,因为他们都听过那一个“尼姑下山”
的传言。
更有一些人看着白榆的眼神审视且赤裸,恨不得透过她单薄的长衫,好好地品评一番她并不算极品的身段,揣测她恐怕会什么狐媚之术,否则到底凭什么得了太子青眼,将太子这行之有
度的君子,迷惑得整日将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而白榆只能硬着头皮低着头,装着什么都看不见,跟随在太子的身后,一路到了谢玉山的营帐之中。
谢玉山自然察觉到了白榆一路低头看着自己鞋尖走路的举动,她也会心虚害怕吗?
她那般张狂入骨,连他这个太子也敢指着鼻子骂,如此畏缩低调,是害怕碰到谢玉弓吧。
只可惜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谢玉弓,谢玉山微微压了压嘴角,有一些不高兴。
他见不得对上他猖狂恣肆之人对着谢玉弓反倒卑躬屈膝。
不过谢玉山也没有表现出来,下压的唇角很快恢复了正常。
谢玉弓应该也非常想见他的恭王妃,但此时大概率在安和帝那里。
他堪称温柔地对白榆说:“不需要理会旁人的眼光,你在我身边无人敢指认你的身份。”
他到底是太子,他身边带着的人女扮男装算什么?他就算真的带一个女人又有谁敢开口。
谢玉山说:“只不过我要去拜见父皇,你不能跟着,你就在这帐篷里面歇着吧,一会儿会有侍婢送来吃食和茶点。”
白榆点头,进了帐篷之后脊背就挺了起来,转了转脖子,神色自如地坐在桌子边上,对太子说道:“你去吧,我今晨起得太早,一会儿睡一觉。”
白榆说着还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泪水蓄满了眼眶,满脸都写着疲惫。
谢玉山很快从帐篷里面出去,正如他所说,没过一会儿就有婢女和侍从送来了茶点,白榆早上没吃两口东西,坐在那里一口气吃了一盘子点心。
吃得食不知味。
她知道谢玉弓就在这山里,此时应该在皇帝那边,他的帐篷因为是皇子,现在还是恭亲王,除了储君,就只有他最珍贵。
虽然白榆不知道具体是哪一顶,但他距离谢玉山的帐篷肯定也不远。
慌吧,问题很大。
不光要慌谢玉弓会不会突然之间闯进帐篷里面把她给掐死。
还要慌狩猎全程别有任何人认出她是恭王妃,一旦被人揭穿身份,她一个女子不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做她的恭王妃,跑到了太子的身边女扮男装,就是浑身上下长满嘴也说不清楚。
白榆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咬牙切齿地吃着嘴里没什么嚼头的点心,像是在生啃某人的骨肉。
谢玉山谢玉弓谢玉弓谢玉山。
这两个王八犊子让白榆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好几圈。
等把嘴里的食物全部都咽进去,白榆又深深地悠悠地叹了口气。
她刚才跟随太子身后走进帐篷驻扎的范围,其实并没有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而是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打量着周边的守卫。
大概是因为这一处是储君和王爷们的帐篷范围,守卫非常森严,围了三层外三层,全是身着全甲像黑乌鸦一样围拢走动的侍卫。
白榆这小鸡子一样的身板,想在现在这种程度的守卫之下逃脱,等同
于痴人说梦。
只能等。
等待原剧情之中,这个“西山狩猎”
男女主发展感情那个雨夜。
按照原本的剧情,这个时候的谢玉弓应该在刑部里面蹲大牢。
第一天的箭靶射箭比试正常结束,可在比试第二天的动态狩猎时,万里无云的天气骤然之间开始大雨瓢泼。
谢玉山骑着的马踩到了荆棘,因此马惊了,太子骑的都是上等的好马,全力奔跑起来把侍从和侍卫全部都给甩下了。
等他们追上的时候只追到了一匹在林子里面乱跑的马,谢玉山摔下马滚下了山崖,竟是滚出了皇家猎场的范围。
而这山中的猎物不知怎么混入了野狼,又恰巧的是女主角白珏因为本就得太子的喜欢,虽然还未曾谈婚论嫁,却也遭了人妒恨。
太子的两个侧妃联合起来,指使母族未出阁的姐妹,约白珏一起进山去救一只翅膀受了伤的鸟儿。
女主角白珏本就“天真善良”
,跟着去了之后,却在山腰一处山崖边上的鸟窝里寻找小鸟的时候,被几个人合伙推下了山崖。
小说里面滚下山崖都不死,而且必定会有什么“奇遇”
。
太子和白珏两个人就这么滚到了一起,在山崖下面的一个山洞里荒野求生了两天。
因为白珏全心全意地对待谢玉山,甚至帮小腿摔伤的谢玉山驱赶了野狼,孱弱却勇敢,被咬伤了手腕,彻底撬动了仿佛天生无情无爱又性冷淡的太子的心房。
因此开启了男女主的剧情。
白珏被咬伤的手腕贯穿了整本书,每一次男女主角闹别扭的时候,白珏不小心打了什么东西,表现出手腕无力,两个人就会和好。
谢玉山总是记得白珏以命相护,格外重情重义。
而等到第三天,秋猎停止,无数的侍卫搜山,终于找到了太子和白珏的时候。
白珏因为被野狼咬伤发了高热,谢玉山天生体温低于常人,正紧紧地被她抱着。
白珏虽然和九皇子有过婚姻,但是始终没能嫁成,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如此衣带松散鬓发缭乱且满脸通红地抱着一个男子,清白自然是保不住了皇帝成人之美当场赐婚。
剧情之中原本谢玉山并没有对白珏另眼相看,只是为了拉拢工部尚书站队,许诺给工部尚书的也是娶白珏做侧妃。
古往今来,无论是帝王还是储君,拉拢势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联姻。
但是白珏头上顶着一个“舍命救驾”
的名头,于是被君王赐婚,以工部尚书嫡女的身份嫁给了太子,做了正妃。
而因为她这个身份和势单力薄的母族,做太子正妃实在是不够分量,因此成婚之后和太子侧妃之间,展开了一系列的斗争。
而谢玉山因为记挂着白珏以身相护又温柔照料,不惜搭上女子清白的恩情,又在成婚之后的相处之中发现白珏善良单纯,即便是遭受诬害也初心不改,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渐渐被彻底融化了冰冻的心脏。
最后甚至在和白珏有了皇子之后,为白珏彻底空置了后宫,两个人修成正果。
这本书原本不应该有过多的波澜,即便是有宫斗,女主也总能化险为夷,男主也总能够在关键时刻英雄救美。
原剧情里面二皇子并没有因为万寿宴的事情暴露,自然也没有被拘禁,后来撕破伪善的面具和太子对抗,在太子的母族孙氏庞大的背景之下,基本也是鸡蛋碰石头,小船撞冰山,不值一提。
这本是一个先婚后爱,天之骄子为爱下凡的小甜文,权谋的部分就像是一个甜美蛋糕上面的水果装饰。
只可惜这剧情进行了四次,都被谢玉弓给搞崩了。
现在的剧情更是已经彻底崩到了爪哇国,谢玉弓根本就没有蹲大狱,自然也就不会像原著剧情一样,蹲大牢之后并没有洗清冤屈,而是假死脱身勾连段洪亮谋逆造反,被太子谢玉山指挥的兵马诛杀在战场之上,拨乱反正。
女主角白珏已经好久查无此人,两个侧妃的火力全部被白榆这个早就应该死掉的恶毒女配吸引过来了。
好在因为太子积威甚重,他的侧妃不敢在他的身边开火,白榆好歹不需要替女主角白珏去搞雌竟。
而她这个恶毒女配,辗转在反派谢玉弓身边苟且偷生之后,现在又成了太子的“贴身小棉袄()”
。
至于太子本人≈hellip;≈hellip;因为被逼到抹了脖子,现在已经从百灵鸟变成了乌鸦。
白榆仰头牛饮了一杯茶,呲牙咧嘴好像喝了一杯烈酒一样。
放下酒杯?()”
心里回味着这剧情的发展,觉得用“刺激”
两个字不足以形容其扭曲程度。
白榆把自己给灌饱之后,扯掉了外袍,直接毫不客气地上了太子的床去睡觉。
屋子里就一张床,她虽然是个‘侍从’,但她不可能像马一样站着睡,也不可能躺在地上。
昨天晚上她因为琢磨着今天的事情一夜都没睡安稳,今天又起了个大早。
这会儿反正一时半会也没别的办法,索性就遇到困难睡大觉。
等着那场大雨下来,她正好是男子装扮,装成侍卫跟着一起冲进山里去救人,再伺机逃走。
最好能想办法伪装一下死掉,光是失踪的话容易让人穷追不舍。
此番狩猎鸿雁大总管一定会跟在皇帝的身边,也不知道鸿雁大总管还记不记得当初的赠鸡之情,让他搞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这件事还有没有商量
白榆打了个哈欠,把头发散开爬上床,刚把被子给盖上就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掀开帐篷的软帘进来了。
白榆蒙在被子里头,还以为是太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毕竟能进太子营帐且能如履平地的人,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她没有任何给谢玉山让地方的觉悟,索性把脑袋往被子里面又埋了一些,把太子当个屁。
反正如果太子晚上睡觉肯定会让人换被子的,白榆早就发现他有洁癖,每次白榆去喝茶杯子都是不一样的。
()估计换下去的那些都砸碎了吧。
不过男主角嘛(),有洁癖也很正常¤()_[((),毕竟小说里男主角只有对女主角才会真的下凡。
她平时和谢玉山的相处模式也基本就是这样,该吃吃该喝喝,想要做什么也不客气,谢玉山也不会在她面前端着那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子。
虽然他总是隐忍到手上的青筋鼓起,却也从未因白榆失礼而处置过她,白榆至少不用卑躬屈膝地伪装恭顺。
可是很快她听到那脚步声已经到了她床边,白榆在被子里面微微皱了眉,谢玉山不去旁边喝茶,杵在床边干什么?
总不至于要带着她出去抛头露面吧?
谢玉山除非脑子让驴给踢了,否则如果安和帝认出了白榆,基本等同坐实他□□弟媳夺人之妻,到时候谢玉弓能一口把他咬死。
话说谢玉弓这次不会用这一招吧?
如果不在乎白榆的生死,这一招确实是最管用的,只是一旦这件事情摊开在安和帝的面前,上一次在皇后的福安宫里还能够含糊过去,这一次白榆就非死不可了。
安和帝绝不能容忍一个女人在他两个儿子之间搅来搅去。
白榆越想越闹心,听着在床边走动的脚步声,烦得要死。
然而就在下一刻,白榆突然间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抓住,然后被猛地掀开了。
白榆死死皱着眉,瞪着眼睛看去的时候眸光甚至是凌厉的。
她对谢玉山从来不客气。
要不是因为谢玉山身边的侍卫总是太多,且谢玉山不会武功,白榆甚至敢跟他动手。
可是等到白榆看清楚了站在床边扯着她被子的人是谁,眼中裹着的讽刺和冲到了喉间的“放肆之言”
全部都像是被马车撞翻的菜筐,七零八落地散落了满地。
白榆的瞳孔在对方阴沉得能够滴出水,爆裂得仿若当场要炸开的视线之中,急遽地收缩。
下一刻白榆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直接赤着脚就蹦到了床的另一面。
她心中一连串的“操操操操操操操!”
落在床的另一面之后,微微压低了上身,弓起了脊背,这是弱小动物在面临不可战胜的食肉动物之时做出的本能反应。
她如果不是头发太长,估计此刻已经全都向天上竖起来了。
——谢玉弓!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可是太子的营帐是谢玉山设下的局!
白榆微微张着嘴,喉咙之中却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大石头,又沉又冷,根本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连呼吸都像是被谢玉弓森寒彻骨的视线给扼住了,她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红透了。
正所谓捉贼捉赃,捉奸在床她真想回到刚才,给自己一巴掌清醒下。
睡睡睡,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这回完了吧!
谢玉弓手中还紧紧攥着被子,几乎要用自己的五指将那被子戳出孔洞来。
虬结的青筋从他的手背开始一路蔓延到
()额角。
()
被雕花的银面遮盖住的半张脸挡不住他周身散开的沸腾冰雪,他站在那里,身姿依旧高挺如松,性感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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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只蓄势勃发的食肉动物,哪怕是隔着骑装软甲,白榆也能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以及马上要“扑杀”
的预备动作。
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白榆知道谢玉山必然要让她和谢玉弓遇见,如果看不见谢玉弓恨她恨出血来,谢玉山怎么敢继续用她?
可是白榆在设想中那该是某个人迹罕至的树林,两方人马狭路相逢;或者仅仅只是她跟在太子身边,同谢玉弓错身而过罢了。
白榆用余光四外扫了一圈,这营帐内外,目之所及的地方,当真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谢玉山一点也不怕她被谢玉弓直接扭断脖子。
操他妈的!
白榆像只应激的猫,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谢玉弓,喉间干涩,好容易倒上一口气,胸膛却已经火灼一般疼了起来。
时隔数月,他们再度见面,隔着一个凌乱的“大伯哥”
的床铺,白榆能给绳索打结的舌头,竟是僵直冰冷,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她只是“仇恨”
一般地红着眼睛盯着谢玉弓,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她心中不是不难过的。
她喜欢对面的这个男人,这毋庸置疑。
哪怕在这种情况之下,看到他岸立面前杀气腾腾,依旧有种连日以来内心干涸的秧苗勃发向上的喜悦涌出。
可是对死亡的恐惧,对谎言破碎之后的残垣断壁一股脑朝着她倾泻而下的恐惧,死死压住了这种稀薄的喜悦。
她是因为无法面对才逃。
可是终究还是逃不掉。
她有些不敢看谢玉弓的眼睛,但是她却又执拗地,像是被人用枪杆指着后背一样,死死盯着谢玉弓猩红的眼睛,不允许自己挪开视线。
她的视线很快又产生了微妙的错位和扭曲,甚至是放大,白榆心倒要遭,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药了。
谢玉弓在她眼中身形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最后占据了整个空间,简直压迫得人喘不过来气
白榆狠狠地咬自己舌尖,疼痛和血腥味道现在是她唯一的“良药”
。
好在这一次也起效了。
气氛近乎凝固,相交的视线中滚滚浓稠的不是蜜糖,而是急剧聚拢的阴云和将要破云而出的雷霆电闪。
不知道这样对峙了多久,白榆的眼睛都瞪得酸涩难言,眼前模糊一片,谢玉弓才总算是开口了。
他声音低沉嘶哑,像是极其压抑,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样地笑了起来。
那声音实在是太恐怖了,白榆浑身的筋骨仿佛都跟着震颤不休。
“你呵呵呵呵”
谢玉弓很快收了笑,不是缓慢收起,而是戛然而止。
随着他的声音停止,他猛地越过了床铺,朝着白榆扑杀了过来——
()那宽度足以供两人躺着的床,谢玉弓原地拔跳,竟然像是越过一个门槛那样容易!
()
白榆察觉到他的声音戛然的那一刻,就拔腿朝着营帐的外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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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纵使这样也来不及,谢玉弓乃是“幽冥罗刹”
,这世上还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中逃脱!
白榆跑得也算是快,如果计秒,估计能破纪录,毕竟生死一线总是能激发人类的本能。
可惜的是她连营帐的软帘都没能摸到,就直接被谢玉弓揪住了后领子,像拎一条死狗一样,扯了回来。
白榆双脚离地在半空蹬了两下,而后被一股大力扔在了床榻之上。
不疼,谢玉山的床铺铺的是上好的云丝棉,里外八层,白榆只是摔得懵了一下,眼前也只是花了一瞬。
下一刻谢玉弓狰狞着完好的那一半脸逼近,像是望着这世上唯一的生死仇人一般,伸手扼住了白榆的脖子,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磨出来的。
“你!
还!
敢!
跑!”
白榆用双手抓住谢玉弓的手臂,疯狂地在床上踢打,把自己一辈子的力气都用上了。
可是谢玉弓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一般,只用一只手就压得她不得翻身。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根本是太子的人!”
“你处心积虑地杀我不成,竟然还敢欺骗我的感情,你说!”
“你是不是该死!”
“放着恭王妃不做,跑来给人做没名没分的妾,太子就那么好吗?嗯?你哈哈哈!”
“你这个恶毒的贱妇!”
白榆一直在沉默且疯狂地踢打谢玉弓,可是谢玉弓每一句质问,每一个字的辱骂,都像是敲砸在白榆这个妖孽头顶的裂魂钟。
白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从小到大的噩梦都在这一刻堆叠,如同山崩一般向她倾覆而来,几欲将她掩埋。
妈妈的声音似乎在耳边环绕:“谎言不能生爱,没有人会爱上一个满口谎言的人”
,“你不是看过匹诺曹的故事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那些曾经或自行发现,或被白榆自爆而不可置信的脸,同此刻发了狠欲要置她于死地的谢玉弓可怖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白榆感觉到不能呼吸。
她就要窒息而死。
可是这时候她突然被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她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并没有看到面前的谢玉弓眼中的慌乱和无措。
她看上去要窒息而死了。
可他没用劲儿啊。
谢玉弓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用了一点力气,后面都只是松垮地压着她罢了。
谢玉弓虽然在看到她竟然这般衣衫不整地在太子被子之中的时候,气得快要魂灵升天,怒火烧灼了他的理智,他恨不得真的将她扼死怀中。
这样她就只会看自己,属于自己,而不是跑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害他担心忧虑,茶饭不思。
可是谢玉弓总想着自
()己甩出去的那一把刀将她吓跑的事情(),因此此番故意踏入太子圈套?()_[((),跟着一个小侍从进来这太子营帐,把随身的沉铁刀都扔给了化身为他的侍从的修罗拿着,没敢带进来。
他料定太子会让他见她,不知道多么兴奋激动。
见到她后的压抑和癫魔,有一半是思念决堤所致。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演一场,只有这样,才能迷惑太子。
只有这样,才能帮她。
因此谢玉弓一直在拿捏着力度演戏,就连她跑的时候,也只是揪住她的领子而不是头发。
她怎么这样胆小,这都能把她吓得浑身发抖,几欲气绝。
谢玉弓赶紧把她从床上弄起来,手又松了松,而后另一只手运起内力,抚到她的后背之上。
白榆感觉后心一热,而后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身体上的经脉被人强行灌了热水,这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
她依旧像死鱼一样瞪着眼,抽上那口气的时候,喉咙之中挤出的声音,活像一只尖叫鸡。
而她才察觉到自己脖颈之上的松散和痛感似乎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谢玉弓便故作凶残地扯开了她的衣襟,说道:“你与太子有了肌肤之亲对不对?”
“你这样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实在不配活在这世上!”
“去死吧!”
谢玉弓说得极其歹毒,可是白榆看清了他眼中和话语南辕北辙的担忧和浓稠情愫。
她感觉胸前一凉,谢玉弓不知道趁机把什么塞进了她的衣领中。
而下一刻,脖子上的力度真切地陡然加重,白榆眼前一黑。
门外“消失许久”
的侍卫,包括谢玉山本人,终于在白榆快被“掐死”
的时候,冲了进来。
“住手!”
谢玉山身边的侍卫吼道。
接着是金器交戈之音,而后白榆陡然被松开,谢玉弓抬起双手,脖子上被压了五六把雪亮的长剑。
他“恶狠狠”
地看了一眼白榆。
而后又和太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白榆被放开之后,剧烈地咳,咳得涕泗横流,咳得快把一颗腐烂的心脏吐出来了。
但是她死死按着胸口处。
那里是谢玉弓给她的东西,从初时的冰凉刺骨,已经被她的体温烘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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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